【差错】(十四)两难

  镶嵌玻璃的雕花木门被林迪尔猛力推开时,温暖静谧的咖啡馆涌进一股寒意,木门开阖的撞击声、两个男学生重重踩踏地面的纷杂脚步声,引起所有人的注意。

 

  乍见被拉着进门的埃尔隆德,与欧瑞费尔相对而坐的瑟兰迪尔全身一僵,嘴角笑意迅速褪去,湖水般的蓝眼蒙上一层薄冰;他垂下眼帘掩饰波动的情绪,转瞬时间,不落痕迹的和父亲继续谈咖啡。

 

  欧瑞费尔没有错漏这细微的转折,微微侧过头,瞇起眼打量刚进门的两人;从身上的衣物,不难看出他们就是方才路上见过的男学生。黑发那个是稍早转头离开的人,凌乱的衣领和围巾,被同学强拉过来的?有些面熟,但还来不及看清,那人便就被褐发男学生推进一张背着的沙发。

 

  至于这个褐发男学生,自进门起,他盯向瑟兰迪尔的目光明显不友善;这对欧瑞费尔而言,堪比逆鳞!没有父母能忍受孩子被人明目张胆敌视,尤其发生在眼前。

 

  在林迪尔尖刻如刃的视线朝自己而来时,欧瑞费尔明确回以坚固防卫及冷冷微笑,在对方注视下,起身调整沙发位置,为瑟兰迪尔挡去林迪尔灼灼伤人的目光。让孩子感到安全和自在,是身为父亲的本能,是欧瑞费尔奉行的最高原则。

 

  这场和欧瑞费尔的隔空对峙,对愤怒的林迪尔无疑是火上添油!按住想从沙发上起身离开的埃尔隆德,硬是拿走他的外套、围巾和背包,甚至还拔走一只靴子——防止这个失去大半理智的室友突然跑出去。

 

  怀里抱着埃尔隆德的东西,鄙夷的眼神再次毫不掩饰地投向坐在另一侧的欧瑞费尔和瑟兰迪尔。银发男人像个护盾似的,几乎整个挡住后者,这让林迪尔更生气,尤其他在路上差点为这两人和埃尔隆德打一架!

 

  「挡?挡什么挡?怕他被人多瞧几眼吗?这么保护小情人?一个脚踏两条船的小情人!哼!哼!哼!看我待会怎么揭穿你的小情人!把两艘船都掀翻!」林迪尔嘴里低声咒骂着,把手上的物品胡乱往柜台上一扔。

 

  直面林迪尔无可渲泄的怒火,遭受池鱼之殃的加里安先生耸耸肩,一声不吭,替他将这些铺满柜台的东西暂时收进后方的小房间。


***


  学期末、天又冷,大角鹿咖啡馆只有零落的几位老顾客。被林迪尔狠狠拽进咖啡馆的埃尔隆德,一眼就望见相对而坐、愉快聊天的瑟兰迪尔和银发男人。

 

  在这个男人面前,瑟兰迪尔脸上是不曾见过的柔软笑容,这样的笑容却在看见自己时全收住了。是的,那个周六夜晚是自己逃走了,既然心里有另一个瑟兰迪尔,又怎么有资格责备这个瑟兰迪尔和其他人约会?埃尔隆德愈发纠结。 

 

  果然如同林迪尔说的,这两人的关系确实不同于一般?在路上被林迪尔拉住时,从不吵架的室友为这件事起了争执,一心一意为瑟兰迪尔辩驳的自己,像个自欺欺人的傻子。颓丧坐在沙发,灰色眼眸胶着在面前的桌子上,埃尔隆德只能极力压抑心中翻搅的情绪。

 

  儿子心情不好,是因为这两个人?不,是那个黑发的。收回看向那个黑发背影的视线,欧瑞费尔端起咖啡杯,脸色如常地轻松说着:「那个黑发的学生有些眼熟,但我想不起在哪里见过,你认识吗?」

 

  「他是……埃尔隆德.瑞文戴尔,小时候住我们家对面的邻居。」什么事都瞒不过父亲,何需徒劳?瑟兰迪尔看着欧瑞费尔,很干脆地说了。

 

  「啊!难怪总觉得在哪里见过,小时候傻楞楞的,现在的五官和他爸爸很像,神韵倒是像妈妈。」放下咖啡杯,欧瑞费尔朝瑟兰迪尔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,「他小时候不是很喜欢你吗?现在呢?」

 

  「……恐怕喜欢小时候的我多一些,他以为我只是长得很像的人。而我,现在是男的。」闷着声音说出这句话,自己是自己的情敌和替代品?瑟兰迪尔觉得上帝这次的玩笑未免太过,下一秒,他顿时睁大了眼睛,「诶?你不反对我和男人交往?」

 

  「反对?你是男是女,我都同样爱你;你爱男爱女,我也会同样爱你,因为我是你的父亲。」靠在沙发上,欧瑞费尔理所当然说着。

 

  这样的答复出乎意料,小时候的埃尔隆德每次见到欧瑞费尔都紧张的手足无措,瑟兰迪尔有些迟疑的说:「但你以前对他很凶。」

 

  「我爱的是你,又不是他。而你,没把自己的改变告诉他。」用上肯定句的欧瑞费尔,不禁要心疼自己钻进牛角尖的傻孩子了。一如预期,瑟兰迪尔摇摇头。

 

  「拒绝你了?」欧瑞费尔侧过头,微笑望着低头不语的孩子。

 

  「到你的父亲身边来。」欧瑞费尔说完,瑟兰迪尔乖乖将椅子搬到紧靠沙发的位置重新坐下。

 

  欧瑞费尔拉起儿子的手轻拍着,先天缺乏5-alpha还原酶,让这双手比起多数男性更加纤瘦,「你是值得被爱的,不需要为不爱你的人伤心难过;但同时,我要提醒你,不要错过真心爱你的人。」

 

  「在我看来,他很在乎你,并且相当介意我的存在,跟他小时候一个样,依然是傻小子一个。」扬起笑容的欧瑞费尔,促狭看着有些尴尬的瑟兰迪尔,停了片刻才继续说:「他刚才和同学跟在你后面走了一大段路。」

 

  「刚才……所以……」回忆稍早的一幕又一幕,瑟兰迪尔紧皱眉头、闭上眼眼,懊悔的用双手扶住自己头,「天啊,我被人看见抱着你撒娇……」

 

  「撒娇?那是我们父子感情好!」欧瑞费尔摊着双手,对撒娇之说不以为意,接着又凑近瑟兰迪尔笑着说,「仔细看看他们的眼神,对我们八成有什么误会。」

 

  收起打趣的笑容退开距离,欧瑞费尔定定看着身旁的彷徨孩子,沉声说:「但我必须责备你,亲爱的傻孩子,你把他放在一个不对等的位置,同时导致自身落入艰难的困境。他惦记过去的你、钟情现在的你,不论选哪个,都有违本心;在这样的情况下,他拒绝你,固然不令人喜悦,但他若接受你,你又岂会开心?」


  话音刚落,林迪尔把只穿一只靴子的埃尔隆德揪扯到他们的桌旁;莫可奈何的加里安先生跟了过来,安静替他们挪来两张空沙发,又一语不发地离开。

 

  推攘着埃尔隆德坐在其中一张沙发后,林迪尔在另一张沙发坐下,随即语意不善地说:「我想,很多事情谈清楚对大家都好。」 


TBC

Rosa canina L.-Duhamel du Monceau, H.L.-1819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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