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蓝色风信子】（五）早餐
学生餐厅在宿舍往教室的路上，宽敞的空间放置一张张整齐长桌。中等部的用餐区域是一桌六人，高等部一桌四人；学生会成员另外区隔出专属的座位，方便讨论学生会事务，也便于教师和学生找人。
相较于多数寄宿学校军队化的集体用餐，安都因公学对这些达官显贵子弟的每日三餐显然不这么强制和苛刻，和浴室的热水一样，餐厅的三餐有固定供餐时间，早来没有、逾时不候。
入学到现在半个多月，早餐都是埃尔隆德陪着瑟兰迪尔坐在中等部座位用餐，午餐和晚餐时间，学生会干部通常较为忙碌，埃尔隆德只能不时关切瑟兰迪尔的用餐情况。
现在时间尚早，饥饿蝗虫成群抢早餐和座位的尖峰时段还没到——早餐绝对是餐厅最混乱的时刻。
埃尔隆德太了解，遇上那样的人潮，瑟兰迪尔很可能转头就走，宁愿饿一顿，也不想和食欲旺盛的学生大声嚷嚷抢食物。
吃着瓷盘里的水波蛋和培根，瑟兰迪尔提起这个夏天到米克伍德家族的林地避暑的事，「那头小鹿受伤了，我在附近等了很久也没见到牠的父母，只好把牠带回去，现在由守林人帮忙照顾。牠眼睛好像你，我喊牠埃尔时，牠舔着我的手答应了。」
「我很荣幸你用我的名字为牠命名。」想到瑟兰迪尔在林地避暑时曾想起自己，埃尔隆德心中有股暖流淌过。
这个时间，餐厅用餐的人极少、食物也温热，坐在瑟兰迪尔右侧，埃尔隆德也格外放松。不时提醒瑟兰迪尔吃掉盘里的某样不讨喜食物，笑着听到瑟兰迪尔不悦的回应：「埃尔，你好啰嗦！」接着，仍是勉强把不受欢迎的食物送进嘴里。
每天和瑟兰迪尔一起吃早餐，是埃尔隆德的幸福时刻，望向瑟兰迪尔时的柔软神情，透着说不出的温柔和喜悦。伸手帮瑟兰迪尔拨掉不小心沾在嘴角的小小面包屑、捻顺落在脸侧的发丝、吃掉瑟兰迪尔移转过来的任何食物，除了豆子。
这些亲近的小动作对埃尔隆德和瑟兰迪尔而言是习惯，前者不自觉地流露关爱、后者也自然而然地接受，未曾有过抗拒或逃避的念头。
学生会长吉尔加拉德端坐餐厅另一头，这阵子把他们亲腻的动作、表情全看在眼里，总算明白埃尔隆德为何坚决推辞副会长的职务和头衔，宁愿屈就负责中等部学生事务和生活辅导的学生会干部，原来是为了方便亲自照顾这个中等部新生！
吉尔加拉德看见谨慎圆融的埃尔隆德失去该有的分际，而后者显然没有意识到，又或者根本不愿正视。
「埃尔，你觉得我长得……好看吗？」面对埃尔隆德，瑟兰迪尔从不掩饰性格中的坦率天真，迟疑一下，不愿意用索林说的美这个字眼。
「这个词似乎不够贴切，怎么突然在意起来？」稍早在瑟兰迪尔的寝室门口，埃尔隆德听到索林毫不保留的赞美，瑟兰迪尔确实像个天使，是许多人想珍惜和保护的天使，包括自己。
「听起来就好像我没什么实质优点。」瑟兰迪尔撇着嘴，把不爱吃的茄汁煮豆一颗颗用叉子戳扁扁的，「像你呀，大家都说你温和谦让、博学有礼、思路清晰、俊秀高大！」
埃尔隆德低头笑笑，「瑟兰，我可以把这些话当成你对我的赞美吗？」
「哈，这当然是我对你的浅薄赞美！其他人对你的赞美只会更丰盛。」瑟兰迪尔认真又直接地说出心中想法，「你不知道吗？埃尔，中等部好多学生都很崇拜你，他们觉得你未来肯定是个伟大的学者，我也这么认为！」
闲谈间吃完早餐，除了瑟兰迪尔盘子里躺的那堆戳扁扁、被嫌弃的豆子。离上课还有段时间，埃尔隆德与瑟兰迪尔继续并肩坐着谈笑，并不急着离开。
进入餐厅的学生渐渐多起来，吉尔加拉德的视线始终未离开一起用餐的两人，抓准时机起身朝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走来，「埃尔隆德，用完餐了？离上课还早，有些事情想和你讨论。」
会生会长吉尔加拉德是高等部二年级学长，他才刚开口，埃尔隆德已起身聆听，有礼地回话：「学长待会在哪个教室上课？我过去找您。」
「我等你，我们边走边谈。」吉尔加拉德语气温和，却不容反驳。
瑟兰迪尔很识趣地放下餐巾站起，先向会长致意，再对埃尔隆德说：「学长，我用完餐了，容我先离开。」
和熟人相处，瑟兰迪尔有种天真的姿态，然而，他对外人的察言观色向来犀利精确，瞬间就明白自己的额头被那位高大的学生会长贴上一块标签，上面大大写着:【埃尔隆德的麻烦】。
之后，埃尔隆德每天早上仍会敲瑟兰迪尔的房门，提醒瑟兰迪尔注意用餐时间，有时也和他一起到餐厅，只是很有默契的分坐不同区域用餐。
相较埃尔隆德的失望，瑟兰迪尔不介意这个改变。之前两人在中等部座位并肩用餐时，虽然餐厅人很少，但周遭仍不时会投来纷杂的目光，疑惑、探询、好奇、嫉妒、不满，这些他都深刻感受的到。
瑟兰迪尔开始找各种理由婉拒和埃尔隆德一起前往餐厅，赖床是个好借口！只要来的及在上课前，顺路去餐厅拿几块面包填进肚子，虽然到了冬天就像在啃石头，但学校一大半学生都是这么做。
这是个阶级分明的学校，百年来的运行规则不容撼动和僭越，他可以不在意这些规则，但不想给埃尔隆德惹麻烦。
TBC
Still Life: The Breakfast Table-Paula Modersohn-Becker(1876-1907)
